发表日期 21/12/2009 更新日期 21/12/2009 11:24 TU
中国著名宪政学家张博树于2009年12月21日上午,接获其工作单位中国社科院哲学研究所限期调离的决定。《决定》称张博树因违反哲学所有关请假规定而决定将张博树调离哲学研究所,自行择业,择业期限为三个月。择业期满后,哲学研究所将不再保留张博树的人事档案关系。也即意味着将张博树从社科院除名。
张博树针对哲学所这一决定发布了声明。声明表示:“本人接受日本庆应大学和美国罗杰·威廉姆斯大学邀请,于今年7月13日到7月20日和今年8月27日到10月17日分别赴日本、美国作学术访问,事前均按照社科院有关规定提出出国学术交流申请,但哲学所以“交流题目涉及政治,过于敏感”为由,未予批准。这个荒唐的决定本人当然不会服从。这就是所谓“旷工两个月”的事实真相。”
张博树认为:哲学所以“旷工”为由做出对其“限期调离”的“组织处理”,其实是在掩饰把本人“扫地出门”的真正原因。真正原因是他本人这些年来发表的大量批评中国现存政治体制、主张推进中国宪政改革的文章、书籍、言论。但这真正原因是哲学所上不得台面,见不得阳光的。完全违背言论自由、学术自由的原则,违背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关于公民权利的有关条款,违背中国政府已经庄严签署的联合国《公民权利与政治权利国际公约》,违背现代文明世界的基本准则。
研究20世纪中国专制主义批判
张博树1955年出生于北京,1991年起任职于中国社科院哲学研究所,也是独立中文笔会会员,著有中、英文专著多部。近年致力于百年来中国民主转型和制度现代化成败的研究,并将20世纪中国专制主义批判确立为其研究主题。
今年中国“六四”惨案20周年纪念之际。张博树在香港出版《解构与建设:中国民主转型纵横谈》。此书为“张博树文集”的第三册,该文集的前二部著作《中国宪政改革可行性研究报告》、《从五四到六四:20世纪中国专制主义批判(第一卷)》已于2008年相继出版。由张博树主编,李锐、胡绩伟、谢韬等中共党内民主派人士合著的《胡耀邦与中国政治改革——12位老共产党人的反思》在胡耀邦逝世20周年前夕出版引起海内外高度关注。
张博树由于一直坚持独立研究立场,在哲学所长期不能晋升评职。
张博树关于社科院哲学所限期调离决定的声明
发表日期 21/12/2009 更新日期 21/12/2009 11:32 TU
今天(2009年12月21日)上午,哲学所副所长余涌、副所长孙伟平和人事处长许秀婷约我到所,当面宣读了《中国社科院哲学研究所关于张博树限期调离的决定》,《决定》全文如下:
张博树,男,汉族,1955年11月出生,1991年7月到我所工作。今年以来,多次违反工作纪律,未经请假和批准,擅自出境,连续旷工一个多月,累计旷工约两个月。
根据人事部《全民所有制单位辞退专业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暂行规定》之第三条第四款“无正当理由连续旷工时间超过15天,或一年内累计旷工时间超过30天”可以辞退的规定和《哲学研究所关于请假的有关规定》第四项第2条“凡未经批准自行出国、休假者按照旷工处理”等规定,经2009年12月15日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所长办公会议研究决定,张博树调离哲学研究所,自行择业,择业期限为三个月(自2009年12月21日起至2010年3月20日止)。择业期满后,哲学研究所将不再保留张博树的人事档案关系。
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盖章)
二00九年十二月十五日
对以上《决定》,本人特作如下声明:
第一,本人接受日本庆应大学和美国罗杰·威廉姆斯大学邀请,于今年7月13日到7月20日和今年8月27日到10月17日分别赴日本、美国作学术访问,事前均按照社科院有关规定提出出国学术交流申请,但哲学所以“交流题目涉及政治,过于敏感”为由,未予批准。这个荒唐的决定本人当然不会服从。这就是所谓“旷工两个月”的事实真相。
第二,《决定》以“旷工”为由做出“限期调离”的“组织处理”,其实是在掩饰把本人“扫地出门”的真正原因。根据中共中国社科院党组2006年11月30日决定印发的《中国社会科学院关于加强政治纪律建设的决定》,社科院的学者必须遵守这样一些“有关政治纪律的行为规范”,诸如“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中的指导地位,不得公开发表反对和违背党的基本理论、基本路线、基本纲领的言论”,“在对外学术交流活动中,必须严格遵守《中国社会科学院对外学术交流规定》。我院人员在境外出版书籍、在境外媒体和出版物上发表文章和言论前,须报所在单位领导审阅同意”,“不得编造传播政治谣言和反动、错误观点;不得参与非法组织或个人发起的有政治违纪内容的签名、串联、‘纪念’等活动”,“不得违反党和国家的民族宗教政策,不准发表影响社会稳定的言论”,等等。而我本人这些年来发表的大量批评中国现存政治体制、主张推进中国宪政改革的文章、书籍、言论,在社科院那些保守的领导人眼里,显然违背了上述“政治纪律”。这才是社科院犹豫、踌躇了好几年,几次“动作”又不彻底,最终仍然不得不把我“扫地出门”的真正原因。
第三,这些“政治纪律”之上不得台面,见不得阳光,几乎用不着再做什么解释。它们完全违背言论自由、学术自由的原则,违背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关于公民权利的有关条款,违背中国政府已经庄严签署的联合国《公民权利与政治权利国际公约》,违背现代文明世界的基本准则。这种社科院内部的陋规恶法,早已到了应该彻底革除的时候!
第四,有鉴于此,本人不接受哲学所的这个《决定》。社科院是靠公共财政支持的学术单位,也是本人发挥所长,为国家发展、民族进步贡献才智的岗位。我不会“限期调离”,并保留就这个《决定》做出进一步反应的权利。
为了推动社科院的改革,为了中国的言论和学术自由,为了免除更多人遭受专制之害,本人特把哲学所的《决定》和这个“声明”公之于互联网,同时公布一年前本人写给哲学所领导的两封信,以便公众评论。我相信,在今天这样一个大变革的年代,没有人愿意做历史丑角和恶人。毕竟,我们都要接受历史的检验,承担历史的责任,不管这个责任是正面的,还是反面的。
张博树2009年12月21日下午16时,北京
张博树:我为什么要申请应聘社科院研究员
发表日期 21/12/2009 更新日期 21/12/2009 11:35 TU
就社科院改革再致哲学所领导信
各位所领导:
这是写给各位的第二封信。前一封信我谈了关于08年年终考核结果的意见,对本人考核“不称职”提出异议。这封信我想谈谈对社科院改革的看法,同时正式提出:本人要申请应聘社科院哲学所的“研究员”。
关于我的“职称”问题,各位所领导最清楚。我从1991年获得社科院博士学位、留在哲学所工作后,迄今已经18年,许多朋友以为我早就是社科院的研究员,其实,本人既不是社科院的“研究员”,也不是社科院的“副研究员”,而只是社科院的“助理研究员”,尽管到目前为止,我这个“助理研究员”已在海内外出版9部学术专著,发表了上百万字的学术和政论文章。
为什么会是这样?事情要追溯到1993年本人在香港《二十一世纪》(第17期)杂志上发的一篇短文,这篇本来是讨论批判理论的小文章谈了几句和六四有关的话,结果捅了马蜂窝,被所里强行“帮助”,年底申请晋升职称也被要求先就这篇文章“表态”,而我这个人天生执拗,死不认“错”,晋升之事自然泡汤。在以后的这些年中,我曾以拒绝参评表示过抗议,也以恢复参评表示过和解,但总的结果是无结果,一拖就是18年!
不要以为我谈这些只是在为个人遭遇的不平抱怨,尽管本人有足够的理由这样作。我是在为我们社科院着想,为我们的学术事业着想。社科院是用公共财政支持的国家级科研机构,它本来应该为社会提供最优秀的思想和社会科学产品。但现行体制禁锢了学者的思想自由和学术创作自由。特别是在与中国现实政治相关的学术领域,学者们被要求必须“与中央保持一致”,而不能有独立见解和批评性意见。谁胆敢破此“规矩”,就要让你付出代价。这种体制、这个氛围内怎么可能产生思想,产生真正意义上的社会科学学术呢?
但事情不会总这样下去。我们的国家正在经历一场深刻的变革。一个民主、自由的时代正在向我们一步一步地走近。一党垄断意识形态的格局终将被打破。公共学术终将获得它应有的独立。
社科院也在改革。社科院的改革应该成为整个国家和社会变革的一部分。社科院的改革者必须有这样的战略识见,才能站在时代的制高点。
前不久,王伟光副院长在一次院内讲话中强调社科院的任务应该是多出经得起实践检验的精品力作,多出勇于创新的拔尖人才,这才是判断社科院改革成功与否的标准。那么怎样才能“出精品”、“出拔尖人才”?“首先要解放思想,转变观念,只有从不合时宜的习惯做法和固有思维模式的束缚中解放出来,才能深化改革”。
我很赞成王副院长的上述主张。社科院传统的学术评价体制、“职称”晋升体制、人事管理体制等基本上是过去那个年代的产物,它们在很多方面早已经“不合时宜”。必须根据思想自由、学术独立的原则,改变社科院的传统学术评价体制和评价标准,鼓励人们勇敢地去思考,去写作,才可能出现人才辈出的局面。
我建议,社科院的改革不妨就从纠正类似我这样的明显荒唐的“案例”入手。为此,我这个“助理研究员”愿意借此次聘任制改革的机会,越过“副研究员”这一档,直接申请应聘社科院的“研究员”。
我拟提交两部作品供所内和院内同仁审评,一部是《从五四到六四:20世纪中国专制主义批判》(第一卷),另一部是《中国宪政改革可行性研究报告》。
《批判》一书是本人过去20年学术心血的凝结。这本书没有回避、而是直接面对当代中国政治制度的核心痼疾,进行系统、严肃地哲学反思,试图勾勒一个理解20世纪中国历史演进及其扭曲的原创性的批判哲学体系框架。事实上,我把本书的写作当作直面本土问题、构建中国批判理论的一次认真的尝试。目前完成并出版的只是这部书的第一卷,后边还有五卷将在今后15~20年内陆续完成。我坚信,学术评价不能只以官方意识形态为标准,以当政者一时的是非为是非,而要有独立的历史判断尺度。只有这样,才能鼓励更多的学者独立思考问题,创作出具有深刻思想内容的精品。
《报告》一书则着眼于当今中国现实,就中国宪政改革的背景、目标、实施步骤与约束条件等作了深入、系统的研讨。我们社科院不是总强调要作“党中央、国务院的智囊团、思想库”么?我一直以为,“思想库”的任务是提供独立见解和政策主张,特别是提供有助于警醒当政者的批评性意见。如果只是给当政者的既定国策当“阐释者”、“宣传者”,那不是“思想库”,只是宣传处。我的这份《报告》带有国策建议书的性质。《报告》明确指出:中国人追求宪政民主已经追求了100年;中国现存政治体制是我们这个国家实现政治现代化、融入世界普世文明的最大障碍。执政党应该有勇气顺应历史潮流,担负起引领国家走向现代文明的历史职责,同时完成共产党执政理念和组织系统的自身转变。该报告在互联网发表后,在海内外获得广泛好评。
各位所领导:
就个人而言,这些年为了我所钟情的独立学术,我和我的家庭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我今天的月工资(基本工资和各类补贴加在一起)不足2500元,这大概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本科生找工作时通常得到的报酬。《批判》和《报告》两书能在这样的经济状况下完成,得益于信念的力量。老实讲,“职称”对于我来说已经无所谓,我的工作被公众认可、被历史记录就足够了。但既然“职称”在现存体制下是和收入挂钩的,为了继续完成《批判》一书的后五卷,我有理由要求改善我的工作和生活条件。还是那句话,社科院是用公共财政支持的科研机构。即便明天社科院领导就让我“下岗”、甚至把我“扫地出门”,我今天仍然要争取自己的权利,从事自由的学术研究和获得国家财政支持的权利。
此致
敬礼
张博树
2008年12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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