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7月31日 星期五

RFI:伊朗总统选举折射现代化转型

作者 凯文
发表日期 12/06/2009 更新日期 13/06/2009 07:47 TU

二零零九年是伊朗伊斯兰革命三十周年。三十年来,在“伊斯兰共和国”意识形态和制度框架下,伊朗经历了漫长的两伊战争和国际风云变幻,逐渐成为中东地区的强国之一。尤其自2005年艾哈迈迪-内贾德当选伊朗总统以来,美伊关系急剧恶化,欧美舆论一致对伊朗口诛笔伐,伊朗国家形象大跌,俨然成为一个在中东地区挑战美国权威、捍卫伊斯兰生活方式的桀骜不驯的麻烦制造者。然而,对于具有全球眼光的中文听众来说,仔细分析之下,伊朗却也是一个复杂的集合体,远非黑白二字所能概括。

今天的伊朗,全称为“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始于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在此以前,伊朗处于1921年建立的巴列维王朝统治之下。巴列维王朝奉行亲美政策,以美国为蓝图对伊朗进行改革。但由于社会贫富悬殊、经济严重依赖西方、对反对派采取僵化的压制政策,导致民怨沸腾。在宗教领袖霍梅尼的领导下,伊朗推翻了巴列维王朝,并举行公民投票废除了君主制,建立伊朗伊斯兰共和国。

尽管名义上为共和国,伊朗的国体却与今天世界上大多数共和国大相径庭。其首要特征是政教合一。伊朗确立伊斯兰教为国教,并由占总人口90%的什叶派主导。伊斯兰教是公共生活的基本原则和最高准则,其权威不容挑战。已故宗教领袖霍梅尼曾表示,在理想的政体中,国家权力应该由阿訇执掌,议会仅有有限的权力。

然而,与苏联和东欧的极权主义意识形态不同,尽管伊朗奉行政教合一的神权政治,这个国家却同时拥有较为发达的选举制度、政党制度和媒体政策,这正是伊朗的吊诡之处。在巴列维王朝时期,伊朗就曾经在多党制和一党制之间摇摆,伊斯兰革命后,伊朗于1985年宣布实行一党制,“伊斯兰共和党”为执政党,其他党派均被取缔,但随后伊朗于1988年颁布了政党法,并于1998年做出修改,尤其在哈塔米执政时期,伊朗的合法政党和组织逐步增加,已经达到100多个,其中较有影响力的有“建设公仆党”、“伊斯兰参与阵线”、“德黑兰战斗的宗教人士协会”等。当前伊朗国家的政治生活基本上在改革派和保守派的斗争中进行。不同政治派别的领导人都公开宣示自己的基本立场,例如1997年当选的总统哈塔米被认为是改革派或温和保守派,而2005年当选的现任总统艾哈迈迪-内贾德则是极端保守派。在今年6月12日进行的大选中共有四位候选人,其中内贾德和雷泽是保守派,而穆萨维和卡洛比则是改革派。因此从一定程度上讲,作为神权国家的伊朗,其政治生活反而比前共产主义世俗国家更加公开和透明。

此外,伊朗的选举和推举制度不仅仅适用于总统,也同样渗透在议会、最高领袖、宪法监护委员会、专家会议等各个重要机构。伊朗议会由290名议员构成,每4年通过全民普选产生,哈塔米执政期间,改革派一度在议会中得势,而在2008年最近一次的大选中,保守派卷土重来,占据了多数议席。伊朗总统每4年选举一次,最多连任两届,但根据宪法规定,总统只是第二号领导人,他要受到最高领袖的制约。最高领袖控制伊朗的武装力量,并有权就安全、国防和外交政策做出决策,最高领袖是由伊斯兰教士组成的专家会议推举产生的。专家会议负责委任并监察最高领袖,并有权将其罢免。专家会议由86名成员组成,在1998年通过直接选举产生,候选人必须首先通过宪法监护委员会审查资格。而伊朗的宪法监护委员会则在一定程度上类似于法国的宪法委员会,宪监会由12名成员组成,其中6人由最高领袖委任,另外6人则由司法机关提名并经议会批准产生。成员任期6年,负责审核议会通过的所有法案以监督其合宪性以及与伊斯兰教义的一致性。此外,宪监会还有权审议议会、总统和专家会议的候选人资格。目前,宪监会控制在保守派手中,保守派借助宪监会的强大权力,对整个国家的政治生活施加全面控制,这也正是改革派和保守派的矛盾焦点之一。

在新闻自由问题上,尽管伊朗一直饱受欧美国家批评,而且自从2005年艾哈迈迪-内贾德上台以来,国家政治生活趋于保守,新闻自由也受到进一步控制,目前伊朗多数报纸都支持政府,所有电视台均为国家所控制,现任总统利用手中的行政资源,在很大程度上尽力窒息反对派声音。但作为选举和政党制度的对应产物,尤其与其他阿拉伯国家的现状相比,伊朗的媒体制度仍然算得上较为开放。

由此可见,尽管从世界通例的眼光来看,受制于独特的历史传统和政教合一的体制,伊朗的政治架构颇有叠床架屋的累赘之嫌,但从另一角度来看,伊朗也仍然在艰难地探索现代化转型中自己的独特道路。同中国一样,伊朗背负着数千年的历史传统和百年来的政治遗产,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实现现代化转型。伊朗把阿拉伯的神权政治同西式民主选举结合在一起,其中不无矛盾与冲突之处,但即便如此,“伊斯兰共和国”仍然是独一无二的政治体制,尤其选举制度在政治生活中的角色,值得其他转型国家认真对待。

夜郎为何不能自大?

―作者:程映虹(原载《纵览中国》11/07/2009)

“汉朝的时候,在中国西南方有一个很小的县,叫作桐梓县。在桐梓县往东二十里的地方,有一个很小的国家叫夜郎国。夜郎国虽然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它的国土却小得非常可怜,和中国的一个小县一样大。可是夜郎国的国王却十分的自大骄傲!以为自己的国家很大很大,不晓得临近的国家有多大!有一次,汉朝派人去拜访夜郎国的国王,他一脸骄傲地问:“你们汉朝和我们夜郎,究竟是那一个国家大呢?”汉朝的人一听,都忍不住想笑呢!”

以上这段文字,抄自互联网上的一个以“互动百科”自诩的访问量(或互动量)很高的网站,而从这段文字的语气上看,它十有八九源自某一个给儿童启蒙的汉语类读物。写下这段文字的人,是自觉地用自己浸淫其中的大汉族主义心态去毒害天真无邪的少年儿童。从表面上看,这个故事嘲笑的是在无知基础上的自大,但骨子里是为了建立“大小之别”,而这个大小之别又是以汉与非汉来对比的。故事中一再重复的“小”让孩子们从小就觉得“小”不但可悲可卑,而且可笑可怜,而“大”则是伟大,宏大,博大;“小”是夜郎,当然是“非汉人”,而“大”则是“汉”的代名词,所谓“大汉”“大唐”“大明”、“大清”(清统治者虽非汉族,却以汉人道统的后继者自居)一直到现在的从卷烟名称到舞台表演中的“大中华”等等都是如此。更有的网站说,拜无知和自大的福,我们今天还知道夜郎,不然这个小国的名称早就湮没不彰了。

幸而不是所有有影响的中文网站都是如此。“百度百科”对“夜郎自大”的解释就不是这样。它说这个成语出自《史记西南夷列传》,原文是“滇王与汉使者言曰:‘汉孰与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以为一州主,不知汉广大。”今天这个成语“属汉语圈认知率最高的一类成语。汉语工具书都把它释为对妄自尊大者的讽喻,很多人正是通过这个成语知道古代西南曾经有一个夜郎国。但这成语其实是一段误读的历史。”因为“司马迁在这个故事里叙述了夜郎国和汉朝的一个外交事件,其实当时夜郎王和滇王都只是因为没有信息的朴素的发问。就象一个农民,第一次进城里,然后问,城里粮食产量高还是我们乡下产量高啊?这样的问题虽然有点可笑,但并不至于说成‘自大’。”

在司马迁的时代,尽管儒家已经被奉为意识形态的正宗,但太史公撰<<史记>>还没有受“华夷之辨”的影响,他只是写下这段汉与非汉之间的交往,没有更多的的褒贬。但后来随着大汉族主义话语的成型和发展,这段历史就变形成了这样一个妇孺皆知的成语。而到了“互动百科”引的这段话里,司马迁的原话完全不见了,作者添油加醋,不但连用数个“小”字,而且“一脸骄傲”和“忍不住想笑”都出来了,把汉语绘形绘色的功能发挥到了极限,用来给儿童启蒙,可以说再有效不过了。经过这样效果良好的启蒙,孩子长大后,要让他们接受“百度百科”中的解释,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这和很多和历史真相有关的记忆在中国遭遇的命运本质上是一回事:从小就被灌输和习惯了谎言的人,长大后遭遇真相时总会有心理障碍甚至情感抵触。

但即使是“百度百科”的解释也仍然有它的问题,不脱大汉族主义话语的影响。它把滇王和夜郎侯比作农民进城(这又牵扯出城乡歧视,不说也罢),承认他们问的问题虽然并没有自大的意思,但仍然有点可笑。其潜台词是作为城里人,我们当他刘姥姥,不必去计较。

灌输汉与非汉的大小之别和明昧之辨外,这个流传了少说也有上千年的成语本身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考查司马迁的原话,他说的主要还不是夜郎,而是比夜郎大很多的滇,即今天的云南。为什么到了成语中就只剩夜郎了呢?是不是因为把比夜郎大得多的滇也放进去的话,这个成语所要达到的可笑和可傲的程度就都会打折扣了呢?因为如果只是夜郎侯不清楚汉到底有多大,可以说是他的孤陋寡闻,但如果连滇王也不知道的话,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汉的“知名度”在当时的“国际上”有问题或者汉朝的所作所为不像一个“负责任的大国”。所以,去掉大的留下小的对于表达大汉族主义观念无疑要方便一些。

最近读到新加坡国立大学杨斌教授的英文书《季风之北,彩云之南,云南的形成》(BetweenWindsandClouds─TheMakingofYunnanSecondCenturyBCEtoTwentiethCenturyCE,ColumbiaUniversityPress,2008),其中从历史的长时段考查了云南的历史是如何在汉文化中被叙述的,以此来说明大汉族主义话语的影响,对于上面的滇被排除出“夜郎自大”这个成语的猜测有一些佐证。杨斌不但强调云南在历史上有它独立于中原汉文化的文明,而且认为在经济和文化上它其实和东南亚更近,是东南亚的一部分。建立于云南的南诏国曾经和唐朝和吐蕃在东亚三分天下,后来的大理也十分强盛,直到被蒙古(注意,不是汉人,更和中原王朝的统一大业无关)所灭并在这里建立有效统治的行省。元朝建立的有效统治被明清继承,所以云南直到元明时期才算并入中国。此前虽然中原王朝把云南列入朝贡体系甚至一度在云南“搞”过中原的郡县制,但由于当地的反抗,从来没有能建立过牢固而连续的统治。

因此,中国主流历史学界沿用明太祖朱元璋的“钦定”历史判断,说云南“早在汉朝就是中国的一部分”不但根据不充分,而且是对云南历史从汉文化扩张角度作的简化,是对云南本地历史言说权利的压制和剥夺。杨斌称这种汉文化历史言说的霸权为“汉文化的东方主义”,它立足于华夷之辨和汉族文化优越论,把非汉族文化和生活方式当作“他者”,不但在主权归属等问题上支配了我们的历史意识,甚至渗透了日常生活的语言。例如,“云南”这个词本身就是一个例子。杨斌认为,和中国多数以某一个地理坐标(如山、河或湖)为参考物的地名不同,在“云南”这个地名的背后是中原王朝的距离感(这块土地在遥远的云之南),用来统称这块土地上极其多元的地域单位和族群文化,完全是为了中原王朝的方便而无视这里的特性和差异。生活在被中原王朝称为“云南”这个地方的当地人即使在一定程度上一度共享一个比较广泛的名称,那也不是“云南”,而是“滇”或“大理”等等。但中原王朝就是要把“云南”这个对当地人来说莫名其妙的地名强加给这块地方和这里居住的形形色色的族群。这和欧洲殖民主义以和欧洲距离的远近来定义的“远东”“近东”和“中东”有什么差别?

在一个相近的意义上,“新疆”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名。前两年在巴黎的一次会议上,我就听一个维吾尔族留学生说,在中学上历史课时,她花了很长时间才习惯了“新疆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领土”这句话中的自相矛盾(既然是“新”开拓的边疆,“自古以来”又从何谈起?)。我想,大概很少有几个汉人对这样的陈述会有这样的敏感。在这个意义上,“夏威夷”这个地名可能是最能说明问题的。把一个外文的地名译音赋予如此强烈的汉文明优越论的内容,堪称语言技巧和阿Q精神的珠联璧合。

和西方文化中的东方主义的言说最终建立霸权地位的过程类似,“云南”这个汉文化东方主义的发明也是随着汉族和中原王朝对这个地区的殖民统治的成功而最终建立的。既然是殖民主义,这个过程当然不免血腥。从汉朝到清朝的历史记载中,稍微留心一下就可以发现连篇累牍的“叛”与“剿”的文字和“斩首”若干千甚或若干万的统计。诸葛亮七擒孟获是汉文化制造的汉人智慧和道义优越论之神话的杰作,它不但遮盖了汉殖民主义同样霸道和残暴的历史,而且渗透进汉人意识,其程度不下于“夜郎自大”。在为诸葛亮抚掌称快的同时,汉人们往往很少想到问一下:孟获们为什么要反抗,而且是连着七次?就像为西方殖民主义辩护的理论一样,历来的汉文化优越论之言说只提汉人的传播“文明”和对土著居民的“宽厚”,好像历来就是“孟获”们享受优惠和特权,欠中原王朝的比山高比海深,但却从不知感恩,而很少告诉人们中原帝国在这些“蛮夷之地”掠夺了多少金银财宝、马匹、耕牛、皮革、矿产和形形色色的其他财富,又征用了多少劳力,拉了多少壮丁,毁灭了多少本地文化和风俗。值得一提的是,即使是被汉文化的成语嘲笑的小不点夜郎国在沦为中原王朝属国甚至属地之后也履有“暴乱”的记录,拒绝朝贡和出劳役,斩杀中原使节和官吏,宣布“独立”,仅汉朝时就不下数起。

如果我们真的要把对西方殖民主义深恶痛绝的道德原则贯彻到底,那么就必须正视“中国”作为一个“统一的多民族的中央集权国家”的形成史中的那些被汉文化的神话和谎言掩盖的原罪。

汉文化优越论或汉文化的东方主义是今天中国不断恶化的族群矛盾的一个深层次的历史和心理原因。我们追问“夜郎自大”和很多类似的汉文化现象的来历,并不是要走到彻底否定或者抛弃一切此类成语或者其他类型的语言表达的文化虚无主义(“汉城”改“首尔”是众所周知的例外,而特别恶劣的如“畏吾儿”和“僮”也早已不得不改了),而是要对在这种文化的熏陶下产生的心理和情感作批判性的反思,看看自己作为汉人为何对此敏感,对彼麻木,并把自己放在非汉人的立场上设身处地地为对方想一想。拿“夜郎自大”来说,语文老师至少应该告诉学生,在已经约定俗成的成语以外的意义上,夜郎国问一句“汉与我孰大”不但完全正常,而且是一种为自己的文化和群体感到骄傲的表现。我们今天不但不应该再去嘲笑两千年前的夜郎,而且应该反躬自问:为什么夜郎自大会名列“汉语圈认知率最高的一类成语”?夜郎因其莫须有的“自大”而在汉文化中被嘲笑了两千年说明了什么?再进而言之,夜郎为何不能自大?又是谁不让夜郎自大?

阿基米德的镜子

方舟子

公元前213年春天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罗马执政官马塞卢斯率领一支60艘战船的舰队,攻向西西里岛上的希腊城邦叙拉古。

此时,迦太基统帅汉尼拔正带着大军在罗马大地上游荡。罗马军团不敢与之正面交锋,试图切断汉尼拔大军的补给线。叙拉古正是从汉尼拔的北非老家到意大利这条补给线上的关键港口。叙拉古原来一直与罗马结盟,在3年前汉尼拔大败罗马军团后,就倒向了迦太基。

罗马拥有当时最强大的海军,每艘战舰有三层甲板,由150名桨手行驶,载着75名士兵,25名军官和水手。其中有8艘战船经过改造,每两艘连在一起,载着一架威力巨大的攻城机。罗马军队用它来攻城,几乎攻无不克。但是马塞卢斯知道这一次非同寻常,因为叙拉古城里住着古代世界最伟大的数学家和工程师阿基米德。阿基米德靠给政府设计武器获得报酬,因此得以衣食无忧地研究纯学术问题。

当罗马战船驶近城墙时,它们遇到了阿基米德的第一种武器——巨大的投石机抛出大石头,向甲板、桅杆和水兵砸去。有的战船躲过了被砸沉的命运,驶得更近了,这时阿基米德的第二种武器派上了用场,小型的投石机从墙洞射出石头,虽然石头较小,但是速度更快,更密集,罗马水兵纷纷被击落水。有一些战船还是驶到了墙底下,开始攻城了。这时从墙头伸出一根根又长又粗的木梁,扔下沉重的铅块,把战船和攻城机砸烂。然后,罗马水兵见到了他们从未见过的奇怪武器:一架架起重机从墙后伸出来,晃动铁爪,钩住了船头,把战船垂直地吊起来,一松开铁爪,战船就被翻了个底朝天。马塞卢斯见了此情此景,感叹道:阿基米德在用我们的船从海里舀水。

最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一群叙拉古士兵出现在墙头,一致地晃动手臂,一道白光射向一艘还在一箭之遥的战船,这艘船就被点燃了。然后又射向第二艘、第三艘……罗马战船一艘艘地烧了起来,马塞卢斯赶快下令撤退。在这场被马塞卢斯称为罗马舰队与阿基米德一个人的战争中,阿基米德取得了胜利。马塞卢斯必须另找攻占叙拉古的办法。

这一切真的发生过吗?

我们可以确定发生过这场战斗,而且罗马舰队被击退了。同样可以肯定的是阿基米德设计的武器在击退罗马人的战斗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可靠的记载表明罗马舰队饱受石头、铅块的狂轰乱砸,也遭遇铁爪起重机的重创。但是早期的记载都没有提到阿基米德还用了能点燃战船的秘密武器,甚至根本就没有提到罗马战船起火了。

到了公元2世纪后期,罗马诗人卢坎才首次说到阿基米德用科学办法把敌人的船只点燃。此时距离这次战斗已过了400年,而且卢坎也没有具体地说阿基米德用的什么办法,可能只是用了更普通一些的点火办法,例如向甲板抛掷装了硫磺、油脂、沥青的火罐。还要再过300年,才有一名希腊数学家首次记载,根据传统说法,阿基米德用镜子点燃了一箭之遥的敌人舰队。

可见这个传统说法缺乏可靠的史料,很可能只是一个传说。这个传说有没有可能是真的呢?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阿基米德研究过光学,显然知道用凹面镜能够聚焦阳光。但是当时的技术是制造不出一面足够大的凹面镜的。替代办法是用很多面平面镜排列成一个抛物面,同样能够聚焦阳光。传说阿基米德就是这么设计的,让许多士兵人手一面镜子,排成了一个镜子阵。

阿基米德掌握了足够的光学知识能设计出这种光学武器。但是这样的武器真的能派上用场吗?轻信的古人从不怀疑,文艺复兴之后就不同了。笛卡儿认为那是虚构的故事,而布封却在1747年用实验证明阿基米德能够办到。布封用168面20x15厘米的镜子聚焦阳光,点燃了大约50米外的木头。1973年,希腊科学家试图重现当时的情景。阿基米德时代古希腊人还不会生产玻璃镜子,只能用的是铜镜或磨光的盾牌。在雅典的一个海军基地,士兵们举起了70面1.5x1米的铜镜,瞄准了50米外的一艘小木船。起初,许多人没法聚焦,经过反复练习后,终于对准了,几秒钟后木船开始冒烟,很快就烧了起来。

2005年10月,麻省理工学院的学生在校园里做了演示,把127面30x30厘米的镜子对准30米处的木船模型。对准大约10分钟,木头烧了起来,他们让它烧了一分钟再扑灭,在木板上烧出了一个洞。随后他们到旧金山,对停泊在海上的真木船做实验。这回用了300面镜子,让船舷冒烟、烤焦,有一个地方出现小火,持续燃烧了2个小时后只烧出了一个小洞。但是并没能点燃木船。

这些实验结果不足以令人信服,用到实战上就更成问题了:叙拉古士兵如何知道要准确地把光线对准哪一点?即使目标被一致对准了,罗马战船怎么会保持静止一段时间让他们聚焦?浸泡在海水里的战船是否能像干木头那样被点燃?如果点燃了,火势很小,会不会很快就被船上的士兵扑灭?

即使这一光学武器在理论上可行,在实战中也不实用,还不如发射火箭或用抛石机发射火团更好用。但是它听上去比火箭、抛石机神奇多了,更适合用来讲故事,传说于是出现。就算明知它不可信,人们还是会津津乐道,让它一直流传下去。

2009.7.27.

(《中国青年报》2009.7.29)

(XYS200907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