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16日 星期三

果敢彭家声首答记者问:缅军已经摸清中国政府反应

缅甸貌强来稿/彭家声是果敢领袖。2009年8月8日,缅甸政府军突击他的家,并攻占了果敢特区。日前伊洛瓦底Irrawaddy出版社记者采访了他,问及军政府的攻击问题、中国扮演的角色、他对非法毒品买卖的申辩、改编为边卫队问题、缅甸众土族的未来等等。

伊洛瓦底出版社是1993年由流亡国外的缅甸记者们成立的非营利组织,无党派与政治偏向,与任何政府或政治组织无关连,其期刊与网站提供缅甸与东南亚新闻给缅甸与国际社会。以下是伊洛瓦底记者问,果敢彭家声主席答。

问:您能告诉我们目前果敢特区的情况吗?

答:8月8日事件是军政府一手制造的。军政府老早就想消灭少数民族的地方军,这是大民族消灭小民族——典型的大民族沙文主义,是一场屠杀。为了避免继续伤及果敢人民,缅甸民族民主联合军(即果敢联军)只好撤退——这不是我们想要的,也不是支持果敢人民的国际社会所愿意看到的。

现在果敢特区的情况更复杂了,情况很坏。政府军占领果敢区已经10天,据多方报道:政府军打劫、强奸、杀害平民。许多人不敢回家。中国商人的店铺不是被毁就是被抢。这是一场大灾难。果敢区的昔日繁荣,已不复存在。果敢人民深陷悲痛中,果敢人民深受伤害。战争会漫长,绝不可能很快结束。

问:您跟军政府签的1989年停战协议已毁。军政府进攻果敢区,并想逮捕您,您认为其背后企图是什么?

答:1989年3月,果敢人民同意和平与发展。同年,其他17个地方武装力量也开始跟军政府和平谈判——结束了我国大规模的武装冲突。我们的同盟军也是军政府所承认的合法地方武装力量。在和平与发展的过去20年岁月,我们果敢区成为缅甸第一个答应国际社会决定停止生产毒品的地区。

我们在2002年就强力禁止罂粟在果敢种植。我们禁止生产毒品的努力与成果,获得联合国与国际社会的承认。在世界食品计划、中国政府与其他国际援助机构的帮助下,我们遵照计划种植了许多罂粟代替物,如甘蔗、茶叶、核桃与其他农作物。在罂粟代替物方面,我们取得很好的成绩。我们果敢人民勤劳努力,每个人一步一步离开了贫穷。可是,军政府为达到一手控制全国的目标,就破坏和平,向我们停战集团动手。

问:政府军攻下老街后不久,其国营媒体就反复指控您参与非法兵工厂和毒品。您对这些指控有何申辩?

答:缅甸至今没有一个真正政府。军队不能代表政府。1990年大选后,军人集团就篡夺了国家权力。自此,我们的国家就没有真正的政府。国际社会从来没有正式认可军人集团为(缅甸)政府。目前,缅甸这个国家是由军人集团成立的一个临时委员会所统治。该临时委员会以前叫国家法律与秩序恢复委员会,后来改称国家和平与发展委员会。政府军其实也是一个土族地方军,它不能代表这个国家。为了国家的和平与福利,果敢人民在1989年主动接近军人集团控制的委员会——为的是捍卫国家和平,让人民能过和平生活。

过去20年,我们对军人集团既信任也尊重。我们的政治主张仍然一如既往:支持中央政府,走和平与发展的道路,维护民族团结,保卫国家统一,争取果敢人民的自治权。我们从来不要求分裂出去,我们只要求果敢人民在缅甸众民族中有被认可的地位。

问:在最近的冲突中,有多少人被杀害?

答:在最近的冲突中,果敢人民损失惨重。在战争中,14名果敢军被杀。平民死伤人数我们无可奉告。举个例子:有些青年人跟着叛徒白所成与其军队去了。打仗时政府军叫这些青年人开枪。他们不服从——因为他们是果敢人,他们不杀自己人民。于是政府军拿走了他们的武器,然后用机枪扫射他们。在8月27日,有27果敢年轻人被集体射杀。

问:为何军政府单挑你们下手?除了军政府指控你们参与鸦片与非法毒品之外,还有其他原因吗?

答:上个月发生的许多事情,我们从来没想过会发生。果敢联军是国家的合法武装部队之一。我们的所有武器都是老旧的,弹药是缅甸共产党留下的。许多旧武器需要修理。修理武器理应有工厂——军政府驻扎果敢的军官门全清楚知道这工厂,他们也来参观过。然而,他们现在拿这做藉口,向我们痛下毒手。背后的动机是显而易见的——他们要消灭果敢联军与其他土族地方武装力量,实现他们所控制的“统一”国家。毫无疑问,他们不满足于消灭果敢,他们会找种种藉口,对其他土族地方武装力量发动战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藉口多的是。

政府军是我国最强大的武装力量。它可以压倒一切它想压倒的土族地方军。它先给任何停战集团套上“毒品”、“武器”等莫须有罪名,然后动手收拾他们。目前的毒品情况:比如我们掸邦四个特区,连国际调查机构都证实是无罂粟种植区。然而在军政府控制区内,却拥有超过25万亩的罂粟种植——这就是缅甸将军们的所作所为。

问:包括果敢联军在内的许多土族停战集团无不拒绝改编为缅甸将军们的边卫队。您为何反对缅甸将军们的计划——改编为边卫队?

答:我们其实不反对把我们的军队改编为边卫队的计划。问题是缅甸将军们的条件太苛刻无理——举个例子:所有50岁以上的军官一律被迫退休,自找活去。所有地方政府的关键领导人与军队指挥官,都要由军政府任命。这些提议,没有任何停战集团肯接受的;当地人民也不接受。我们的要求很简单:我们需要一个高度民族自治权来保护我们果敢人民的利益。

问:果敢和其他土族集团不喜欢2008年宪法。您看出它有哪些不对的地方?

答:按缅甸将军们的2008年宪法,其实所有权力与利益,都归属他们。少数民族的权力与利益,没一项得到保障。像这种不代表人民利益的宪法,我们怎么能接受?很少人知道宪法公投时军政府的作弊行为。比如:在我们一些果敢村庄,军人集团要人民去投票,但当地人民不愿参加投票,于是军政府的军官们就自己填写了所有选票。比如明明100名村民投否定票,但公布结果时却变成3000张赞成票。宪法公投就是这样一手制造并通过的。

问:您过去参加缅甸共产党,1989年领导叛变成功。您后来去北京,跟中国官员关系密切。今天,中国是军政府的最亲密同盟,但也是中缅边境众土族集团的好朋友。中国在这次果敢冲突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答:军政府策划8月8日武装冲突以及随后的整段时间内,中国政府都没有协助我们。我们不能向中国政府提出保护或庇护要求。然而,果敢人其实也是华人,难民逃亡中国境内时,当地政府很好地照顾他们。对此我们的确感谢。

问:对正在铺设天然气管道通过果敢区的中国政府,您有什么话要说?

答:我想说的是:不论在缅甸发生什么事,我们是当地华人,我们的根在中国——这是我们永远不会忘记的。为了缅甸华人的权益与地位,我们会继续斗争。

问:对缅甸的未来与众少数民族的前途,您有什么看法?

答:谈到缅甸众少数民族的前途,问题就很复杂。如果缅甸不成立由人民选出的民主政府——由于无法真实代表人民,缅甸少数民族的未来遭遇,肯定会更加恶劣。

问:您有获得边境一带其他土族集团的政治或军事支持吗?他们有为共同目标而团结奋斗吗?

答:中缅边境一带的所有少数民族停战集团,长期都互相友好、互相支持。我们同命运同遭遇同舟共济。由于一些困难,我们的联盟并无应有之强大。所以,军政府才有机可乘。果敢现在已在他们的手中。

问:您担忧会失去您在缅甸与中国的私有财产和商业机构吗?

答:目前军政府已经没收了我的所有财产。我在中国的财产,也被中国政府有关部门拿走了。这是我的困难,担忧没用——解决不了困难。

问:请讲讲难民情况。据报道,军政府的官兵袭击了中国公民。请问:军政府是否想通过这袭击,明显表明自己不是中国的傀儡?

答:军政府所以袭击果敢,我认为原因如下:1.军政府想跟美国、印度、一些欧洲国家——特别想跟美国发展与改善关系。为了促进跟美国的关系,军政府急于要证实自己不是中国政府支持的傀儡政府——这就是军政府单挑果敢痛下杀手的原因,同时也试试中国政府的反应。果敢人与中国人是同种同血缘。果敢人基本上就是华人,是中华民族大家庭的一支。

缅甸华人历来不被缅甸人所正式承认,所以几个世纪以来社会与经济地位都很低下。1947年会议后,民族政府才承认生活在果敢的华人是果敢人。其实,果敢人民是华人,是炎黄子孙。1967年的军政府反华暴动,仍然历历在目——就好象昨天发生的一样。即使今天,很多缅甸华人还是不敢表明自己是华人。在1989年果敢联军成立时,所有缅甸华人都把华人武装部队看成是“灯塔”。现在“灯塔”消失了。

2.军政府的军队驻扎在果敢十多年了,他们已经摸清了果敢情况——包括领导层之间的关系。他们收买了叛徒白所成与魏超仁。在未向我们开战前,他们让我们先内讧,然后让白所成和魏超仁背叛果敢人民,去投降军政府。现在,军政府已经拿下了果敢区,也已摸清中国政府的反应。他们下一步将会大举进攻边境一带的其他少数民族军队。军政府必然更加肆无忌惮,更加为所欲为。

问:您现在身居何方?

答:我在果敢区工作好多年,从来没机会到缅甸大城市旅游。我现在有更多的时间在大城市到处看。我真正感受到我们的国家很美丽。我们应该拥有代表人民的政府来建设与发展我们的国家。目前我没有计划回果敢。

(译于2009年9月14日深夜)

德國之聲:法兰克福书展“中国与世界学术讨论会”专访中国独立作家戴晴

中国 | 2009.09.15

中国独立作家戴晴是否能够出席上周末法兰克福《中国与世界》研讨会的问题,一度在媒体中闹得沸沸扬扬。戴晴先是收到邀请,稍后又被“出局”。最终开幕式上神奇地亮相演讲,却又导致了中国官方代表的集体退场。戴晴本人对此感受如何呢?

德国之声:戴晴,您这次专程来法兰克福参加了这次关于中国世界形象的这么一个讨论会,那么您现在的感受是什么呢?

戴晴:这个讨论会如果说要是对法兰克福书展做一个热身的话,而法兰克福又是一个文化奥运的话,那么第一呢,就是中方官员他们是很努力地重复他们那套嗑儿。第二呢,就是他们这种努力可能会遭遇到他们想象不到的局面。也就是说,你没有那么容易,就是所有的人,所有的媒体,所有的听讲者都受你的操纵,像在中国一样。

德国之声:这次讨论会引起了德国媒体非常高的重视,这是前所未有的,而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您本人。因为您本人的与会之前引起了很多的争议,一会儿受到邀请,一会儿又出局,最后还是得以成行,您对这样一波三折的经过,现在是什么感受?

戴晴:我觉得,我本来一点都不知道会被邀请参加这个会,我也没有非常强烈的愿望来参加这个研讨会。我平常想说的,我也在我的作品里都写了。但是呢既然得到了邀请,而又特别是受到了阻拦,也就是官方作的那些小动作,那就把我的拗劲给吊起来了。你越不让我来我就越来,因为这是我的权利。那么也就是我说的:谁要快乐就能笑,谁要做就能成功,谁要寻找就能得到。我就是要找我的权利,我要坚持。

德国之声:您是执意要来参加这个会,但是这个会组织者曾经有一段时间是希望你还是不来。德国媒体对这个事情的评论,他们说中国已经能把他们的新闻审查制度出口了,能够直接影响到像法兰克福书展这样有国际影响的一个组织了,您对此有何评价?

戴晴:本来我是,后来德方的主办者就说他要做一个另外的安排,这次你就别来了,等到十月份我再邀请你。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就是找个机会发表自己的观点吗?这时候和那时候不是一样么?但是后来我又得到了德国笔会给我写的一封信,说我们还是坚持。这次我们坚持。所以我觉得都是朋友,那么我说,你们坚持,那好,我就试试。没想到就是这么大的一件事。看起来不过是小小的一个我,但是呢又成了中国走到哪,只要是别人的行为和观点不符合他的意思,他就来玩这一套,什么全体退场啊,发动一大帮人来起哄啊,就来玩这个。你越来玩这个,我是不吃这一套。反正我觉得,最了不起不就是像王实味那样给把头砍掉么,最了不起不就是像胡风那样给关到监狱里么?我自己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思想准备。我觉得,你一定要坚持自己的信念,而且你一定要遵守各种制度和规章--当这些制度和规章是众人定出来的时候。

德国之声:中国驻德的大使梅兆荣先生在讲话里对西方媒体提出了很多的批评。说西方媒体一直在努力地丑化中国,矮化中国。您对此有何评论?

戴晴:问题是那些问题有没有发生?你的国家有没有出现毒奶,婴儿的毒奶粉?你的国家有没有出现整村整村的艾滋病人?你的国家有没有民工被打死?你的国家在地震的时候,孩子的名单到今天也不能确定,你有没有这个事?你有这个事,人家报道了,什么叫矮化你啊?如果这种事情在德国发生,比如说,不要说那么大的事,就像我这次遇到的这么小的事情。如果有官员阻止一个独立的声音在某一个场合发出,那你看德国媒体怎么轰他吧。对吧,所以我觉得真是非常奇怪,我们一个老资格的外交官员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唯一的理解就是,共产党的那一套,所谓的老嗑儿,他们这一辈子背得太熟了。

德国之声:还有梅大使他也强调,中国政府在您是否出席这场讨论会的事情上没有过任何作为,一切有关中国曾经压制您来参加会的报道都是编造的。

戴晴:你信么?


作者:达扬

责编:谢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