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7日 星期二

九十年代也成了理想主义年代了?

近来正在审查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上半叶的电影,以验证那个年代的“美好”或“纳伊夫”。什么苦难的心、苦恼人的笑、灯、巴山夜雨、小街、庐山恋、天云山传奇、牧马人、人到中年、大桥下面、血总是热的、高山下的花环、芙蓉镇……

结论是纳伊夫。

尤其是反应所谓“知识分子”的片子,绝对的没知识。(以下知识分子上就不打引号了,但都是打引号的用法。)

那些片子里老有“背负十字架”之类民间谚语,片子里的知识分子(也有某些其他分子——譬如个体户)说话永远像挤大便,扭扭捏,捏捏扭,爱用气声,长吁短叹地说些很文学很诗意的非人话。苦恼人的笑的白痴程度严重超出我的想象力,虽说之前我已经审查过苦难的心、灯、庐山恋、巴山蜀水这样的白痴电影。相对而言,血总是热的还算生动,就是拍得太粗糙——不过那不是关于知识分子的。

从电影角度看,那些电影的大多数就是带活动画面的广播剧。谢晋老先生之所以能在那时候登峰造极,很大一部分原因还就是因为他的片子最不像广播剧。他擅长用镜头和音乐煽情。这是同代其他导演压根不会的。

从主题角度看,这些片子都是替贵党解套的。最大的成功还是属于谢导。谢导的电影最擅长朝着最安全的方向作挺身而出、仗义执言、严峻批判状。天云山传奇和芙蓉镇尤其阴险恶劣,牧马人则是恶心了,恶劣的水准因而有所下降。谢导不愧是贵党培养的杰出电影人,他最能迎合士大夫妻妾争宠般的卑鄙心理,最能加深为人君者治大国如烹小鲜那样的微妙体验。

怪不得八十年代后期王朔用一句“玩儿深沉”把知识分子撕得一丝不挂。怪不得八十年代的“理想青年”在九十年代纷纷登堂入室,做幸福的保皇党。

“三年光棍,看老母猪都是双眼皮”,对,那些年月就这么回事——其实后来也一样。作为这个幼儿失学的流氓古国的文盲国民,在相当长一段历史时期内,我们将一如既往地为双眼皮的母猪大惊小怪。人人心里有一头双眼皮的母猪,她是我们光棍活下去的支柱。这本身也无可厚非。只是当人到中年的时候,少说自己当年如何理想、如何深刻,说你眼里的青年如何堕落、如何浅薄。你他妈就是对你的母猪单相思罢了。别把母猪说得花儿似的。彼此彼此。



九十年代也成了理想主义年代了?

李子暘 @ 2009-4-7 15:49
http://www.bullogger.com/blogs/liziyang/archives/288797.aspx

  近读《南方周末》(2009.4.2),在D28版上看到一篇关于摇滚的文章“20年前,如果不叫摇滚……”知道了一点儿中国摇滚的往事和现实。

  对于摇滚,我既无兴趣,也无知识,本来应该闭嘴不谈才对,但文中的一个内容,却让我感到有些好笑,于是便忍不住要说一些有欠口德的话。

  文章第二段的标题是“绝无仅有的理想主义10年”,采自文中一位被采访人物的话:“我觉得九十年代是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理想主义的十年”。

  什么?难道九十年代也晋升为理想主义年代了!此前我听到的说法可是,八十年代那才是理想主义的年代,那时的人们都很单纯,热爱知识,只想追求真理,天天谈论尼采、萨特和存在主义,根本不像九十年代的人那样市侩,那样热衷于金钱,把理想像破抹布那样扔得远远的。这种说法因为八十年代末的那次著名悲剧,似乎更加悲壮了,也更加可信了。被描述出来的景象是:本来风生水起的思想运动,被政治一下子打入低谷,接着又被市场经济的庸俗浪潮冲得七零八落。在庸俗浪潮中发财得势的人,当然是背叛理想的叛徒,而不幸被边缘化的人,虽然生活也改善了,但看来没有兴趣再谈论尼采萨特了。

  不仅是八十年代,那些更早的年代都被称为理想主义的高潮。

  五十年代,那是多么纯真的年代,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人们在一个崭新的社会里意气风发,准备迎接一个全面解放的新时代。人民拥护政府,政府关爱人民。彼此诚信无猜,人人奋发向上,“时间开始了!”

  六十年代,人们真心为着扫除害人虫而前赴后继。即使他们做了一些错事,甚至犯下邪恶的罪行,但他们毕竟是被理想所鼓舞的!他们想建设一个公平的、幸福的、人人做主人的理想社会。这种理想难道有错吗?这种理想激励下的奋斗,虽然给别人带来无穷灾难,难道一无是处吗?不,是不能完全否认那个火热的年代的,那毕竟是理想,你理解吗?你体验过吗?美啊!壮丽啊!令人神往啊!梦回六十年代!

  年轻的其实没什么文化的文化青年上山下乡,城市凋敝,乡村蒙灾,恶人横行,穷困遍地,但无悔青春啊!今天,腰围三尺以上的中老年人回忆当年,还是忍不住把忠字舞跳起来!

  七十年代,“571工程纪要”开启了多少人的心灵,让他们开始了震烁古今的卓绝思考,他们热爱书和知识,渴求真理,他们激情洋溢在地下室、在没人听得到的角落谈论国家大事,他们揭批四人帮,他们分析毛主席。虽然穷,但他们的精神是充实而富足的,他们的探索奠定了中国走出民族灾难的基础!

  八十年代已经说过了。尼采,那个抱着马脖子大喊兄弟的人,起到了后世Zegna西服、GUCCI提包的作用。人们的精神世界不但因此而提升,而且他们还觉得,自己的社会地位也提高了。可惜,世俗的经济交易来了,善良的人们发现,原来他们的社会地位根本没有真正提高。那一切基本上只是幻觉。原来围着他们叫老师、虚心请教问题的的女青年都被有钱人和小白脸勾走了。人文精神哪去了!人文精神失落了!他们不禁发出了怒喝。为什么女青年不再围着了解尼采的人请教了?为什么人们都那么爱钱?

  我是在九十年代接受大学教育的,此前就是识字而已。在接受教育的过程中,我不断被人教导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啊,没有赶上好时候。八十年代那会儿,那才是真正追求真理的年代,哪像现在,唉……

  说话的人一般年纪都比我大,我既为后知后觉,且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只好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不过,不管他们怎么说,没赶上八十年代那个火热的理想主义的年代,我倒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我在九十年代生活得挺好,还学到了不少新知识。

  虽然不是遗憾,但突然得知九十年代原来也是一个理想主义年代,还是让我心头一喜,感到些许欣慰。我毕竟赶上了一个理想主义时代,可是,以前他们不都说九十年代是市侩的年代,是堕落的年代吗?

  就这转念一想,彻底破坏了我的好心情。

  我无可挽回地意识到,原来,所谓理想主义年代就是这么回事,原来什么年代都可以被称为理想主义年代。

  行文至此,我可以不再旁敲侧击、围魏救赵了,咱们三十六计一计都不用,有话直说。让所有这些理想主义年代及其歌颂者、追随者、仰慕者都玩儿蛋去!呸!什么理想主义!其实就是思想水平低下,看什么都新鲜,三年光棍,看老母猪都是双眼皮,拿无知落后当个性。其实就是中年危机,回忆当年青春,即使是在狗屎堆里十几年打滚如一日,也可以从臭屎中闻出丰收的芳香来,并以此自我美化、自我抬高。你们看,虽然现在我混得挺惨,但我也有过当年。要不是这个社会堕落了,我又怎会如此?我这种高洁之士,在当今物欲横流、无耻当道的世界里,自然不会飞黄腾达。

  拜托,您睁眼看看世界,看看真正的理想和智慧是什么,看看真正的壮丽和迷人是什么,看看真正的追求真理是怎样的,然后再看看自己,看看您曾经经历的那些,如果您还能自称什么理想主义,我就服您的厚!

  文中那些摇滚歌手,就是在唱这首乏味的老歌。他们通过各种方式表明或者暗示,自己在九十年代对商业的无知其实说明了他们承载着理想,他们不放弃理想,结果就被市侩商人所算。如果这也是理想,那我只能说,九十年代以来,发扬这种理想的空间一直在扩大,而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在缩小,更不是理想终于被压制。今天,如果你想不挣钱唱歌,没问题啊!地下通道、过街天桥、那么多酒吧、大学校园,都是你可以一展歌喉的天地,当然,你不要想一面抒发理想,一面还要求有人高高兴兴地养活你,并且只因为自称有理想,你就可以不顾社会的规矩任意而为,吸毒、酗酒、聚众斗殴、乱性、懒惰,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世界上没有那样的好事,即使有,那也和理想无关。那才是真正的无耻和堕落。

  九十年代,咱是一年一年、一月一月、一天一天过来的,体会是,既没感到理想主义,也没感到市侩遍地。虽然是当事人之一,但我并不打算接受那些把九十年代称为理想主义的高调,我也不赞同那些认为九十年代是市侩庸俗的指责。现实并非如此。相比过去,九十年代是一个越来越正常的年代。如果真有理想,你有远比过去大得多的实现机会。但如果你想堕落,也并没有人强制你追求进步。更多的选择和责任都归于个人。你越来越不能把自己的命运归因于社会和他人了。我认为这是好事,虽然好得还很不够。唱高调的人其实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理想。理想不是他们掩饰、美化自己无知、无能和落后的遮羞布。

  人们当然可以有自己的理想,也完全有权去追求、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但前提是要有足够的智慧和判断力。有理想很容易,但有足够的智慧很难。智慧比理想更重要,更能让人明白自己是谁。

  如果理想比智慧更多,结果就是,青年时代,他们被他人或者自己的愚蠢所操纵,浑浑噩噩地虚度时光。进入中年以后,面对窘迫的生活和空虚的精神,他们只好依靠自欺来打发时间,而最常用的自欺方法就是把当初浑浑噩噩的青春想象成、描绘成理想洋溢的黄金时代,希望以此多少赢得一些世人的同情甚至向往,以满足自己那廉价的虚荣心。不过,能够被他们骗住的,也就只有那些和他们同样头脑空虚、精神乏味、其实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是理想的宝贝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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