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8月11日 星期一

奥运烟花下的眼睛:无处不在的街头监控

亚洲周刊李思睩/奥运前的北京,大街小巷的摄像头,联为一体,中央控制,配以人脸识别科技、卫星,什么人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一目了然。为道德、人权,画上很多问号。

电影《二十二世纪杀人网络》(The Matrix)里一幕经典:初次会面,莫斐斯(Morpheus)向尼欧(Neo)摊开双手,两颗药丸。左手的蓝色,右手的红。吃蓝的,一切还原;吃红的,从此看清网络。今年三月,我在加拿大名记者尼奥蜜·克莱恩(Naomi Klein)右手接过红药丸,吞下,也从此看清网络。

美国Rolling Stone杂志约克莱恩的稿,借她道破‘灾难式资本主义’的敏锐神经,写美国九一一后只手带大的安防监控工业(Homeland Security)如何在中国撒野。据调查,深圳特区已装了不下二十万个监控摄像头,三年内会增至两百万个,远超伦敦,成为世界上最被‘看好’的城市。这些摄像头将分布在大街小巷,联为一体,中央控制,配以美国进口(这更是克莱恩调查的中心)人脸识别的高科技,再加上卫星,只要在摄程范围,就进了天罗地网,什么人在深圳什么地方干什么,一目了然。深圳试好了,再推到其他省和市,这预计是值三百亿美金的中国市场。这天文数字,为中美经济及其道德、人权的责任,画上许多问号。‘你想想,如果几年后全中国接通了,类似天安门的抗议示威,能够成形吗?’克莱恩幽幽地说。

那时我半信半疑,为拍摄克莱恩的题目,托着相机重游三年不见的深圳。还未过罗湖关药效就到了。海关窗口上方,一整排乳白色的摄像头,旧的长方形,新的被透明、半圆、黑幽幽的胶罩护着,仔细看,有的一百八十度转着,活像眼珠子。‘海关,防偷渡嘛!’我心想。出了关,在罗湖商业城内外四周又看到一堆。‘商场,防贼嘛!’往外走,公园里那大树旁、石阶边、水池倒影中,像街灯的,又是几只眼。对面马路口,又来一个。‘那么多,没有人觉得奇怪吗?’顿时察觉,我已明白,网络外万劫不复,只恨不能飞檐走壁,慢动作闪子弹。

这回奥运来北京,我心里有数。从西单沿长安大街往东走,一路上都是老朋友,对我弯腰,怪亲切的。走到天安门广场,它们在毛主席面前和众公安开派对,与游人合照、对拍。拐到前门,胡同里,它们显得格外亮丽,像约会老北京的老外,一点尴尬,在巷口等着。回原路直踩东单,它们在东方新天地的高级屋苑上傲视我这草根,把我赶进地铁里。地铁各站入闸前从七月中开始就必须安检,大小包包一律得过X光机,或被安检人员翻搜一轮。

月台上,车厢内,眼睛无处不在。从一号线坐到国贸站,转乘崭新、直达奥林匹克公园的十号线。车厢内视频循环放映的,不是寻常的奥运广告、比赛简介,而是一个名为《公共交通安全播报》的节目。乘客一睹公安大破唐山长途车贼团伙的英勇,还有帮陈老伯找回地铁里遗失肩囊的亲切。‘负责警员还不忘教陈先生正确的肩背姿势。’硬软皆备,五环下,北京的网络大叫:我们准备好了!

八月二日,我随几万人到鸟巢场外,偷窥奥运开幕礼第二次彩排要放的烟花。有特派门票的,要受机场式的安检,方能入场。没票的,跟队绕道去鸟巢外围可以逗留的地盘。一路上公安、警卫、奥运志愿者、电眼不绝,还有一辆军事安保装甲车,看似坦克。有同行的站它跟前拍照,我霎时间想到天安门前挡坦克的乱世,再忆起上个月土耳其和印度一连串的恐怖袭击事件,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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